Craig Addison (CA)：你是如何进入半导体行业的？
Brad S. Mattson (BM)：其实我是误打误撞。我本来是要被训练成为航空飞行员的，为凑够飞行时数，我先到应用材料公司找了份工作。当时刚大学毕业，没有任何经验，我能找到的工作就是修理系统。我在应用材料做现场服务工程师，负责安装和修理系统，同时我也在凑飞行时数以成为一名航空飞行员，但后来我再也没能离开半导体行业。
CA：你在应用材料从事过哪些工作？
BM：做了一年现场服务工程师后我被升了几级，做的是专业“飞虎队”工作，即除了修理设备之外还要在现场设计系统。我发现在现场我们很多事情不能确定，因为很多问题都源于设计的不足。有些人告诉我，要想影响系统设计，就得做市场营销。所以我转做市场营销，在Marty Hammond手下工作了几年，最后做到营销总监。
CA：后来你为什么离开应用材料？
BM：我离开的主要原因是碰到了玻璃天花板。公司当时的政策是从外部聘用高管，而不是从内部选拔，所以我担任总监之后就不能再有所发展。后来我离开了应用材料公司，担任了LFE的副总裁，也正是在LFE的经历促使我创立了Novellus。
CA：当时你是如何募集资金的？
BM：1983-84年我写完Novellus商业计划时，当时各大公司已经开始裁员，所以没人对我的商业计划感兴趣。我离职自筹资金创立了公司，制作出两个原型系统。1984年我利用新的CVD工艺加工了8英寸晶圆，该技术的沉积速度至少是老技术的十倍，并在8英寸晶圆上获得了百分之一的高速均匀度。在6英寸晶圆上一般只能获得百分之三的均匀度，这种新工艺在较大的晶圆上所获得均匀度更高，且速度更快。
我带着这块８英寸晶圆和商业计划书，向愿意倾听的人展示，但是仍然没人感兴趣。经过大概50多次演讲后，我碰到了Monsanto公司的一些人。Monsanto的主营业务是晶圆，他们与风险投资家不同，他们真正理解产品，并有长期远景。他们说：“这个产品确实很好，我们要投资。”于是他们帮我筹资，第一轮我们筹到了100万美元。这就是Novellus能够真正启动的原因。如果没有Monsanto的帮助，我不知道我能否在那个衰退时期筹到钱。
当我拿着自筹资金在“车库”工作时，我只聘请了一名员工John Simmons，他是我在LFE的同事。随后我聘用了我弟弟Steve Mattson，当时大家工资很低，甚至根本没有，我们筹到钱之前一直都是这个状况。
CA：你能谈谈Novellus早期的一些情况吗？
CA：第一轮融资之后，我们聘用了一小批人，我们叫做“十二金刚”。当时应用材料公司也打算涉足CVD业务，我们的“十二金刚”需要与应用材料公司抗衡。我们首先做出了一个人工批处理系统，成功之后，我向我的团队提出了挑战。我说我们在SEMICON West开始之前必须完成我们的自动化系统，如果做到了，我就带你们及你们的家人去夏威夷。但从现在开始到五月（当年SEMICON West召开时间），你们一天假都不放。
这是创业过程中必需经历的，你需要非常努力。我们星期二和星期四的晚上休假，这样大家都可以回家团聚，其他时间我们一直工作。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展会是星期一开始，但是晶圆从机械桨上滑落的震动问题还没有解决。我们整个晚上都在工作，以解决那个震动问题。星期天早上的某个时间，我发现问题是出自真空泵，所以我们在工作中的车床上设置了一个自制的震动隔离风箱。安装风箱后，问题解决了。
我们终于在SEMICON West 1986上展示了我们的第一个系统——仅用100万研制出的高级设备。我们仅用一年时间就打败了应用材料，这太激动人心了，这是我参与过的最有趣的团队建设和产品开发。
展会之后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应用材料公司开始和我们谈判，想要收购Novellus。当时我的回答非常坚决：“我们不会卖掉公司。”应用材料负责收购与兼并业务的Bob Graham似乎决心很大，我就开出了一个天价──1200万美元。八个月之前我们刚刚结束了我们第一轮价值200万美元的融资，在八个月里面，你不可能由200万增加到1200万美元。但是半小时之后Bob Graham给我打电话，说我们成交。
他们做了尽职调查，打算做成这笔交易，但是由于内部政治原因没能谈成。我们通过了尽职调查，我们的设备非常好。应用材料公司内部有了冲突，因为Dan Maydan正在开发CVD设备，Bob Graham想收购我们公司，他们内部的讨论很激烈。
CA：你为什么在Novellus顺利发展时全身而退？
BM：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我聘用Bob Graham的目的是我想要成家了，我的妻子告诉我她绝不让她的孩子有一个老不在家的父亲。这是我聘用Bob的主要原因之一，不仅将管理才干带到公司，而且作为一种退路，确保我如果退下来，公司能够不受影响。一年之后我有了长女，我想平衡我的生活，花更多的时间在家里，所以我女儿小的时候我至少休息了一年，花很多时间和她在一起。一年半后我们又添了一个男孩。
CA：Mattson Technology是在什么背景下成立的？
BM：我的家庭在成长壮大时，我也在进行投资。我投资了三家不同的公司，不同的公司有着不同的机会，Mattson Technology也由此诞生了。1989年，我看到一个机会，我兴奋极了，我说：好吧，我想亲自参与到公司中来。
CA：Mattson Technology的商业计划是什么？资金从何而来呢？
BM：实际上，我的想法就是如何快速而低成本地完成这些高科技工艺。我们研发的设备是一个非常快速的平台，对于整个系列的产品而言都是完美的。我们制造出了前所未有的设备，每小时的加工能力达到了200块晶圆，从来没有人在单一晶圆系统中实现这一点。我找到了四、五个我认识的人来投资。与Novellus不同，这个公司更多资金是自筹的，但是之所以能筹集很多资金也是因为Novellus积累的财富。这些人拥有Novellus股份，或者之前是Novellus的员工。我们靠这四、五个人进行了最初的融资。
CA：这是典型的车库创业吗？
BM：是的，只是一个稍大一些的车库。Novellus有1000平方英尺的仓库，没有加热设备和空调。这个公司要稍微大一点，但也没大多少。我们使用了很多相同的办法来解决经费，低成本创业，直到我们有了自己开发的产品。它就成了质优价高的车库了。
CA：你的第一份订单是如何得到的？
BM：我们的第一个客户是AMD。我们与AMD合作有大概6个月的时间，解决了一些非常棘手的工艺技术问题。当时大概是1991年至1992年，日本泡沫经济爆发，而我们美国也被牵入到了海湾战争，没有人消费了。寻找客户真是非常艰难。我们自己也有技术上的问题，我们与AMD合作，希望将技术问题解决，推出新版产品……之后我们的销售量迅速增长，1993年经济好转的时候，我们将公司上市了。
CA：这个平台在某些方面是否很独特？
BM：从技术上讲，我原来在Novellus做的是CVD产品，那里的设备是凯迪拉克或梅赛德斯级别的，高性能、高质量终端。而剥离产品更像是大众级别或者今天的福特，是低端产品，是入门级别的产品。当大家花40万美元或50万美元购买CVD设备时，却没有人愿意在剥离上花很多钱，他们仅仅会花8万美元或10万美元来购买剥离设备。
但是这些技术很相似，它们都是等离子工艺，都需使用同样的硬件来生成等离子。我们认为剥离需要使用更加复杂的工艺，在其它等离子场中使用同样高端的技术，如CVD或刻蚀，但是没人愿意为之花钱。我们想出的解决方案是利用低成本和高效率，在剥离环节执行与CVD或刻蚀近似的高端工艺。
我们打算制造一种高质量的设备，而且打算以比其他去胶机高得多的价格进行销售，但是要实现这一点，我们要使它的工作速度非常快。以前单晶圆去胶机一小时可加工30至50块晶圆，而我们制造出了一个小时能剥离150块晶圆的系统。不仅加工速度要更快，我们还需要发明新的机器人技术，因为使用传统的标准机器人，不能使晶圆如此快速地进出工艺室。因此，我们在Novellus的基础上，设计出了一个拥有新型机器人的真空进样室，但是我们要尽量做到低成本。
我们弄清了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和最低的成本来实现这种高科技的高端工艺。如果我们的设计可用于去胶，我们可以将同一技术用到CVD、RTP及其他需要使用真空的技术中。
我们对市场产生了令人惊异的影响。各家公司都有了像Mattson一样的平台，即使没有三室或四室，至少都有两个室。所有的批系统都将淘汰，我们完全改变了市场体系。之后，我们进入了CVD领域。Novellus做出了回应，制造了一个完全新的系统，连应用材料公司都复制了我们CVD设计。
CA：在你看来Mattson比Novellus更加成功吗？
BM：在业务上它没有Novellus成功，不过在市场上可能更加成功。Novellus的CVD业务仍然在应用材料公司之后，位居第二。而Mattson在剥离方面是第一位，我想今天算是第二位。Mattson Technology在进入CVD、RTP领域时出现了混乱，失去了第一位的位置。从市场营销的角度来说，Mattson追上甚至超过了Novellus的成绩，但是从商业角度来说，剥离市场仅是CVD市场的五分之一，所以Novellus作为商业来讲更加成功。
剥离是一个较小的市场，利润也很低，但我们试图增加毛利并且确实做到了。我们建造了一个剥离价格伞，这帮助我们的竞争者获取更多的利润。但是这无法与CVD产品的利润相比，因为CVD的价格要高很多。作为一家公司，Mattson远没有Novellus成功，甚至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在市场上，我们做得相当好。
CA：你会再次回到产业开始新一轮创业吗？
BM：可能吧。即使在我陪伴家人的这段时间里，我也在寻找好项目，但是还没有什么计划。如果时机成熟，也可能再次创业。如果我看到类似于Novellus，或者类似于Mattson的机会，可以开发出新技术并帮助人们，我觉得那会很有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