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中国IC设计产业的兴起，本刊针对中国IC设计公司的专题调查进入了第八个年头，同时也是第一次将台湾地区IC设计产业纳入我们专题调查的视野。长期以来，台湾IC设计产业依托本岛独特的地缘优势和良好的产业环境，发展成绩令人瞩目，并已毫无争议地成为全球半导体产业的一股重要力量。如果说过去台湾IC设计业的兴起是围绕PC这个产业做足文章的结果，那么当今的情势也远远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笔者试图梳理出三句话来概括台湾IC设计产业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转变：从专精数字技术到重视发展模拟产品的转变、从扎堆PC及周边到主攻消费应用的转变、从大打价格战到追求高附加价值的转变。在全球半导体产业继续向中国大陆转移的大背景下，台湾IC设计产业自身的这种重新思考和定位调整无疑将为其开拓更广阔的市场空间创造条件。
在此前和一些台湾IC设计公司接触的过程中，我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他们都喜欢在介绍公司的演示文档里强调这么一条：公司员工的平均年资，而且这个数字越低他们看起来越自豪。用他们的话说，公司员工的平均年龄小表示敢打、敢冲、后劲足、反应快。台湾IC设计业注重市场敏锐性和反应速度的秉性，同时也是其一直以来最为人称道的地方，由此可见一斑。此外，台湾IC设计公司素来在把技术转化为商业应用的能力方面“天赋异秉”，加上台湾有强力的晶圆代工厂支持，配合贴近两岸下游代工厂的地利，以及台湾IC设计公司向来具备的优异成本降低能力，这让许多台湾IC设计公司在新消费时代如鱼得水，黑马频出。
为了辅助我们的采访调查，同时也是作为本次专题策划的一部分，我们还在本刊网站开展了“2007年国际电子商情读者最满意的台湾IC品牌”评选活动，通过将所有的产品粗放地划分为四个大类供读者评选，在为期两周的评选过程中投票十分踊跃。下面我想借鉴这个网站调查结果，围绕上面归纳出来的三个转变，从旁观者的角度说一说台湾IC设计业的事儿。
从专精数字技术到重视发展模拟产品的转变
相较于过去台湾IC设计业多着重数字IC设计，模拟IC设计尤其是电源管理IC已俨然成为下一波进入的热点。综观当今台湾IC设计公司群体，涉足模拟IC业务的公司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新兴公司，均选择模拟IC作为耕耘的对象，这造成了在别的IC产品领域普遍发生行业整合的情况下，模拟IC供应群体却在继续分裂的局面。造成这种现象，一是因为模拟产品利润比较高，二是相对而言需要的设计人员不多，对于模拟器件这种特别注重设计经验的产品，一家供应商通过少量关键员工的技术就可以获得成功。新茂国际科技市场行销处处长蔡佳阳指出：“未来台湾IC设计产业的重心将由数字技术转向模拟技术，因为模拟产品的毛利率高出数字产品甚多，而目前模拟技术又大多掌控在国外IC设计公司手中，故台湾IC设计公司已体认这种趋势，也朝向高端模拟技术发展。”
台湾强大的晶圆代工产业的鼎力支持也是促成众多IC设计公司看好并投入模拟IC设计行业的一个主要动力。尽管这些IC设计公司的投片量很低，但两大晶圆代工巨头台积电和联电都相当看好他们的发展前景，因此非常积极地投入Bipolar-CMOS-DMOS(BCD制程)、HV/LDMOS等模拟制程平台的开发。整体而言，虽然模拟IC在台湾地区崛起的时间才十年左右，但参与竞争的厂商数量并不亚于日本或美国，其激烈竞争的情形可以想见。尤其在一些低端的电源ic市场，由于进入门槛更低，以至于杀价竞争的情形更显激烈。而在毛利比较高的高性能模拟IC市场，主要还是美商盘据的局面，台湾地区厂商取得的市场占有率很小，不过，这也正是台湾厂商未来进一步发挥的空间所在。
从我们本次评选的情况来看，通嘉科技、骅讯电子、立锜科技、茂达电子、AdvancedInnovationTechnology(AiT)、富晶电子、联咏科技、聚积科技、通泰集成电路等公司获得读者肯定的模拟产品丰富多彩，明显地他们已不再满足于发展过去那些性能单一的标准产品，也不再满足于过去强调价格优势的替代性产品。通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业务经理林威良表示，“我们不是走低价策略的公司，也就是说，我们的产品单价在市场上绝不是最低的。我们强调的是性价比，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成功的要素之一。”林威良强调，对电源IC而言，最重要的是稳定性，是品质，因为牵涉到安全法规以及高昂的事故赔偿费用，所以在客户看来稳定性是最重要的评估标准，而IC性能往往还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接受采访时正在深圳遍寻公司未来办公地点的他最后表示，由于下游OEM及ODM厂拥有举世无双的全球地位，配合上游完整的晶圆代工及封装测试产业，台湾IC设计业享有极佳的成长温床。他说，“IC设计产业的后市看好，因为具有产业链的优势，上游和终端都齐备了，做不好是没有理由的。不过目前整个产业链正在向大陆继续西移，我们一边和巨人作战，一边还要应付后面的追兵，所以我们只有反应更快、对市场把握更准，才能牢牢占据合理的市场空间。”
作为在系统中处于“配角”地位的模拟IC，厂商需要紧紧把握技术潮流、时刻关注和跟随平台产品演进，并不断创造新的应用需求。立锜科技专案经理郑刚表示：“我们做电源IC的公司，永远是一个配角，因为不是平台级的产品，所以只能紧紧跟着别人走，为他们服务。”有迹象显示，这家2006年销售额成长率达到惊人的60%的电源IC供应商计划将产品线延伸到更多高性能模拟领域。
长期以来在台湾PC产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IC厂商显然在把握技术潮流方面敏感性也更高。例如，围绕微软推出Vista系统这样一个机遇，很多公司早已磨刀霍霍。茂达电子和骅讯电子均推出了全面符合Vista规范的音频IC。茂达电子市场行销处副处长张家玮指出：“随着微软Vista操作系统的上市和Intel强力推动SantaRosa平台的笔记本电脑应用，未来电脑的更强多媒体功能将对音频性能产生更高的要求，这是我们面对的机遇和挑战。”骅讯电子总经理室特别助理林家亿亦表示：“随着2007年AC’97音效芯片产品开始步入衰退期,市场对多声道音效以及能达到Vista认证的芯片需求旺盛，我们将继续提高产品层级，推出Vista兼容的音效芯片系列，回音消除VOIP单芯片等解决方案,不断在产品上推陈出新。”
从扎堆PC及周边到主攻消费应用的转变
相较过去台湾IC设计产业十之八九都在围绕PC产业耕耘，今天的情形已全然不同。除了将PC及周边应用发挥得淋漓尽致，众多IC设计公司更将触角延伸到消费电子、网络通信和汽车电子产品领域。义隆电子发言人刘代铭表示：“现在电子产业已经是一个消费类产品主导的市场，比如手机，以前我们将其归类与通信产品，但是现在它已经是一种非常普及的大众消费品，几岁的小孩都在用，你能说它仅仅是一个通信工具吗？所以实际上它更多地是一种消费电子产品。”他继续分析，以前台湾电子产业基本围着PC转，但是PC市场现在已经很稳健，成长不大，也不大可能发生衰退。PC市场主要依靠用户换机来驱动，而且对消费者而言，PC单价高，相对购买的意愿会比较低，换机没有很强的急迫性，要有很大的诱因才会换，不象手机等消费性产品，基本的感官刺激就可以决定消费者的购买，也就是说一旦这个东西迎合消费者的想法，市场需求马上就上去了。
因此，为了扩大更大的成长空间，台湾IC设计产业跳出PC产业的就显得非常自然了。华邦电子多媒体产品行销处处长纪朝文表示：“目前在微软的推动下，正在出现的数字融合趋势将是台湾电子产业的又一个很好的机会，比如多普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很多原本属于PC的东西跑到手机上去，这带动了整个台湾的产业开始由集中于PC周边逐渐蔓延到消费电子领域。目前台湾业者在手机产业的趋势是纷纷从以往专注的FeaturePhone转向SmartPhone，多媒体处理器将进一步强化成手机中的具有主机(Host)功能的应用处理器，而基带处理器则成为应用处理器的一个Modem模块。”据悉，该公司推出的多媒体处理器通过与上海展讯的基带处理器搭配与联发科在白牌手机市场争斗正酣，据称目前拥有20%的市场份额。
台湾厂商进军消费电子的优势还表现在其杰出的成本控制能力。在掌握消费电子趋势这方面，美商和日商是很强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苹果公司，能够抓住消费者的心理，但是随后接过他们的盘子大搞“规模经济”、实现市场重整的往往就是台湾厂商了。联发科(MTK)公司发言人梁厚谊分析指出：“他们在开发最新消费电子产品方面走在最前沿，但是产品走到一定的阶段后，需要进一步降低成本来支持量的增长，这不是他们的专长，这时他们需要通过外包来转移这种降低成本的压力。这也正是我们台湾业者的机会所在。”正如她所说的，笼罩了台湾IC业界无数光荣与梦想的联发科似乎在其所进入的每一个市场领域都表现出其“reshuffling(洗牌)”的能力。这家去年营收超过16亿美元的Fabless公司，除了过去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整了DVD和手机芯片市场的版图，目前正在积极地朝向HDTV、数码相机、GPS和蓝光存储市场迈开新的征程。
在消费电子领域，大陆市场是台湾IC厂商绕不开的一个结。一方面，大陆有非常庞大的内需市场，另一方面，大陆目前IC设计产业的境况与早期台湾的做法很类似，海归派把硅谷的领先技术带回来，资金上也不缺乏，所以成长很快。谈到这种兄弟对垒的局面，台湾业界说的更多的是合作。盛群半导体市场行销处处长蔡荣宗表示，台湾半导体业在专业分工环境形成以来，IC设计业者挟此优势专注设计本业，造就不少具竞争力的IC产品，在过去由国际IDM大厂独占的半导体市场中走出自己的一片天。他说：“近年来中国大陆半导体产业日益崛起，台湾IC设计业者亦积极布局大陆市场，我们认为台湾IC设计公司带着过去在半导体产业经验的累积再配合国内同文同种的优势，必将在中国大陆市场占有重要的一个席位。再者，在全球IC市场发展的角度来看，注重专业分工及拥有成本控制优势的台湾IC设计厂商，正好了顺应全球消费电子产品普及降价的潮流。”
义隆电子销售经理李予善也表示，未来两岸产业有合作的空间，台湾在应用面比较强，有二十几年的经验和基础，大陆有很多人才和内需市场，这是两岸合作很好的条件。他还提到大陆IC设计业的发展，他说，大陆本身的IC设计业由于有庞大的内需市场依托，因此发展起来会很快，台湾发展到今天用了20年，可能大陆仅仅需要10年就可以了。另一方面，也因为大陆机会太多，有些人可能不太会集中精力从事这个事业，因为其他赚快钱的机会很多。IC设计业是需要用心、专注才能做好，相比之下，台湾以前只有这样一个新兴高科技产业，大家只能集中精力做这件事，所以才会取得目前的成绩。
从大打价格战到追求高附加价值的转变
过去台湾IC设计公司给业界的一个鲜明形象就是：毛利率相对不高，营运费用较低，市场反应较快。一直以来，美国厂商主导了半导体这个产业，台湾厂商最强的地方在于应用，即把技术转化为商业应用的能力。随着美国厂商不再固执地追求高毛利以及新兴IC市场的崛起，台湾IC厂商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市场定位以摆脱这种前后夹攻的局面，显然一味地主打成本优势已经不能“与时俱进”了。义隆电子的刘代铭就透露说：“以前对美商来说低于50%的利润他们是不碰的，但是现在他们开始降低预期利润率，低于50%利润的产品他们也做，这对台湾厂商构成一定的挤压。”
利用自己在应用能力方面的优势、帮助客户思考产品定位、追求差异化和高附加价值就是台湾厂商的最新法宝。“这个市场并不缺技术，厂商之间的差距是产品定位的问题，不是说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联发科的梁厚谊用该公司的案例说明：“欧美厂商比较重视芯片发展，只是一门心思做自己的芯片。但是联发科不同，我们一直以来很重视帮助客户做系统设计，我们不仅卖芯片给客户，而且帮他们把整个系统、整个手机设计好。他们不需要专门搭个班子来做产品设计，只需要做好自己核心的生产部分，把品质控管、市场行销和人力资源等方面做好，这是体现他们价值的地方。当然，这也是我们进入这个市场时采取的策略有关，我们2004年才进军手机市场，但是初来乍到，如何在能在这个已经成熟的市场中站稳脚跟呢，于是我们跟客户说，你试试我们的产品，我帮你把全部设计都做好，可以保证很短的上市时间，而且每年可以上市好多新产品。结果这个效果非常好，2005年我们基本还处于追赶的阶段，但是到了2006年，我们在国内手机市场基本上已经处于一个领跑的地位了。老实说，我们的产品并不便宜，只是我们服务得非常独到，客户宁愿多花点钱来买我们的产品。”
除了在应用面着力，台湾IC设计厂商还不断提高IC技术层次，一改过去向国际半导体大厂采购IP再重新设计IC作法，纷纷注重发展自主的IP技术甚至开始对外输出。继骅讯电子成功销售音效软件及芯片IP给英特尔，以及凌阳授权SiliconImage数字电视相关芯片IP，瑞昱UWB物理层(PHY)芯片亦成功打入国际大厂供应链，创惟则以OTGPHY芯片成功销售予Sony，加上创意及智原原本就有IP业务，台湾IP已在全球发出自己的声音。相关人士表示，尽管国际公司仍经常藉由专利侵权官司困扰台湾厂商，企图减缓他们市占率的成长速度，然而这种影响力已每况愈下……
尽管具备一定的天时地利优势，台湾IC设计产业的辉煌并不具有偶然性，其成功的起因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循，但是这些东西无法简单复制。就象梁厚谊在回应我关于联发科谜一般的成功背景时总结的三个要素：军队一般的良好纪律，全体团队使命必达的精神，还有公司掌舵者准确把握市场的前瞻性。
